少室夜雨

【与林书24H/04H】细水长流

江湖设定/林方CP向/除林方外皆友情向

 

 

金陵的百姓从街头巷尾涌出来,汇聚在呼啸堂的门前,踮着脚探着头往里瞧,都想看看新上任的大当家长什么样子。

呼啸堂里走出来的竟是个才及冠的少年人,英姿勃发,剑眉星目,忙不迭地向四周抱拳回礼,人群中抛来的瓜果鲜花堆了一地。

 

“原来的唐三打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会子冒出来个唐昊,依我看,唐三打就是唐昊。”

“从前这唐三打和呼啸堂干的那是暗杀奸人的活,不露头是怕遭人暗算。如今这日子好过了,也该出来露脸了。”

“你瞎?!五六年前这人才多大,一个小屁孩也能担得起呼啸堂的大当家?”

 

“那唐三打和唐昊究竟什么关系?”

“上一任大当家叫唐三打,这一任大当家叫唐昊,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不是父子就是兄弟,你脖子上的那个是摆设吗?”

 

人们簇拥在一起看着堂前站着的少年郎,没有人注意到有两道身影从呼啸侧院的墙上一跃而下,左拐右拐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酒楼。

扮作书童的那个尖着耳朵听了一路的闲言碎语,啧啧啧了几声,

“哎呀呀,林公子这是在哪欠了风流债啊,青天白日的就多出来一个儿子了。”

旁边的书生用手里的白玉扇子轻轻敲了下书童的脑袋,“别胡闹”

要是有呼啸堂曾经的人碰巧路过,眼尖一点就会发现这书生是呼啸堂的大当家唐三打,一旁的书童是二当家方锐。

 

今日呼啸堂大当家新上任,林敬言也要赶路北上去青州霸图,婉拒了众人送行的好意,只有方锐说什么也要执意跟来。

 

既是饯行,方锐招呼着点了醉花楼里所有的招牌菜,碗碟摆了一桌子,人却怏怏不乐地坐在桌前,叹了口气,捡了块鱼丢进嘴里咀嚼了许久。

“能不去吗?”

“韩将军既然密函我与百花前谷主,那自然是战况胶着,事关百姓,不能不去。”

“要不我跟着你过去,夜里溜进地方军营,取那狗贼项上人头,咱两一战成名,吓退百万敌军。”

林敬言夹起一块鹅油酥塞到方锐的碗里,“方二当家,你可考虑清楚了,霸图是军营。你去了那里韩将军怕是忍不了你的胡作非为。”

方锐想了想江湖传言中韩将军的样子,把头摇地像拨浪鼓,一个劲往嘴里扒饭,把腮帮子撑地鼓鼓的才嘟囔了一句,算了算了。

 

吃过饭林敬言便往驿站赶,方锐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林敬言的影子上。

刚来呼啸时每一个出任务的夜晚都跟在林敬言身后。四周黑漆漆的,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方锐怀疑自己简直要被这个味道淹没了。林敬言把钩爪上的血迹擦掉,问他,小侠盗你害怕吗,方锐单腿立在屋脊上,气定神闲地收招,眼睛一睁,眉飞色舞地说,开玩笑我方大侠怎么会怕。

当然不会怕,因为身边总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是属于林敬言的。

 

 

方锐问他,你舍得吗?

不只是方锐,从前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来问他,你舍得吗?

林敬言想了想,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事情。最初用唐三打的名号创立呼啸,只是因为贪官污吏横行,草菅人命,欺上瞒下。与其在水深火热里沉浮,不如以暴制暴。

呼啸堂在黑夜与血腥中成立,搜刮钱财者抄家,纵火杀人者以命抵命,四散奔逃者林敬言带着呼啸的人从南追捕到北。每了结一桩冤案就在呼啸堂门前张贴布告。金陵上下为此震动,大当家唐三打的名字更是响彻江湖,暗夜钩爪一出,血祭绝魂。

 

“其实,你应该知道,唐昊比我更适合现在的呼啸堂。”

现在的呼啸不需要那个行踪诡异的唐三打,他更需要一个能走到大家面前的人,告诉金陵百姓,呼啸不只是原来那个在夜里行动的杀手组织。

林敬言望着方锐,恍惚间感觉就像四年前第一次看见这人的样子,忍不住揉了下方锐的头。

 

第一次见到方锐,是在林敬言解决掉一个流窜的杀人犯,赶回金陵的路上找了间客栈歇脚的时候。方锐在客栈的屋檐上猫着腰潜行,脚下一个没留神踩掉了一块碎瓦,赶紧忙不迭地学着野猫叫唤两声。谁料猫叫还没学完,身后一个人影窜出,一招锁喉把自己拖进了林敬言的房间。

 

和林敬言在房里打斗了数十招,终抵不过,被那人按在墙上。

“气功功夫那么好,怎么想不开当了个贼。”

方锐贴着墙张牙舞爪,“我没有,我没偷人钱财也没杀人放火,我就是练练盗贼的功夫。”

“哦?”

 

方锐干咳了几声,被一招锁喉掐得嗓子疼。林敬言把手松开,给他递了碗茶过去。

“想不到你人还挺好。”方锐接过茶碗,咕嘟咕嘟喝了半碗茶,清了清嗓子,

“气功师有什么好的,我师父天天在我耳边唠叨功夫到位还不够,还要站如松坐如钟,吃饭不能吧唧嘴,又念什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我要当天下第一大盗,惩奸除恶,劫富济贫。”

 

林敬言问他,愿不愿意来金陵的呼啸堂。

方锐想着,谁怕谁啊,去就去呗。

 

来呼啸不到半年,方锐成为了呼啸堂的一把好手,无论是策应还是正面交锋都是呼啸的个中楚翘。恰好二当家告老还乡,方锐毫无争议地接替了他的位置。呼啸成立的第四年末,林敬言身边总是跟着一个人。白天乔装出门勘察时,自己扮作公子,方锐就扮作侍童,自己扮作财主老爷,方锐就是跟在身后的管家。

 

青州海寇作乱,战事不容耽搁,林敬言不敢把时间耗费在与呼啸堂还有方锐的道别上,翻身上马,像是给方锐一个交代,又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创立呼啸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霸图的军师张新杰给林敬言换了个新的代号,金陵的唐三打走了,青州的战场上多了一个叫冷暗雷的人。

霸图这场仗,花了一年又三个月才打完,大捷。

韩文清在营地里和将士们举杯痛饮,张新杰坐在篝火旁安安静静翻着被烤得滋滋流油的肉,跟林敬言同时来青州的张佳乐是个闲不住的人,混在人堆里放烟花。

林敬言跟着韩文清喝了几杯酒,接过张新杰递来的烤肉,终究还是跑到张佳乐旁边看烟花。

这位百花的前任谷主,战场上气势从不输给有烈焰将军之称的韩文清,私底下却被大家笑话总是喜欢姑娘家的小玩意儿:床榻上的毯子是从南疆带来的织锦,扎辫子用的是五色绳,汗巾也是五颜六色的。

烟花在空中炸得噼里啪啦,张佳乐一边夸自己击杀海寇就是天神下凡,就连干扰敌方掩护撤退这种事都是做得那叫一个漂亮,一边拉着林敬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起百花谷所在的那个地方,一年四季永远是百花盛开。

林敬言觉得张佳乐是话多到像喝醉了酒,张佳乐把林敬言碗里的烤肉吃了个一干二净还嫌张新杰辣椒放的不够。

张佳乐说,你嫌我话多那你来讲,我想听听金陵都有什么。

 

金陵有什么

金陵有月。偶尔得闲的夜晚,方锐就拉着他翻上呼啸堂最高的那个屋檐,带上半坛子酒大半包瓜子,方锐吧嗒吧嗒地边嗑瓜子边讲,林敬言就在旁边坐着听。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林敬言就在方锐吧嗒吧嗒嗑瓜子的声音里,品砸出了一点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来青州不到两年,林敬言给方锐发过两三封密函,皆如石沉大海。

正月里军营有金陵的人前来探亲,林敬言跟着去打探消息,来人只说一切安好,呼啸堂的唐大家当家是少年英雄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林敬言给来客递了盏热茶,想问问别的消息。

来的人一拍大腿,“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侠盗好长时间没了动静。街坊里传言,说是久走夜路总会得罪了什么人,要不就是呼啸堂兔死狗烹,咔嚓一刀,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埋了。”

“也许吧。”

林敬言借口称军中繁忙,不宜久留,端着自己的半盏残茶退出营帐。

方锐那一身的功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遭人暗害,林敬言心里苦笑着。

 

这仗打完,张新杰来询问张佳乐和林敬言之后的打算。张佳乐眨巴眨巴眼睛,说接着待在霸图呗,挺好,以及再过几日百花现谷主和前任孙谷主那两兔崽子终于想起来看望我,希望韩大将军能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我出军营去疯两天。

林敬言向军营告了长假,说想回金陵一趟。

 

金陵还是那个金陵,呼啸堂还是那个呼啸堂,只是比以往更加热闹,人来人往。

唐昊说,方二当家来告别的时候只说自己想南下看看,具体去了哪也没多言。平日里二当家与阮医师交好,或许他们还保持着联系。

林敬言道了谢,转身去找窝在呼啸医馆摇椅上的阮永彬说明来意。

 

“大当家!”

阮永彬见着林敬言,嗖的一下站起来,

“你来问二当家的事啊,哎,当时方二当家就是这么说的。”

 

金陵很好,呼啸堂也很好,唐昊也很好。可是这群人怎么这么白眼狼呢,还不是老林带着呼啸杀出一条血路,换来现在的日子。现在就知道一天到晚说唐大当家好,唐大当家好。可是,可是,老林真的很好……

你别打岔,我知道是老林自己跑去霸图鬼混都不愿意公开唐三打的身份,他怕影响唐昊在呼啸的地位,但是现在呼啸上上下下都快把老林这人给忘了。

你别胡说,我没有关心他的意思,我这是兔死狐悲,呸,感同身受。你看啊,这金陵的百姓只知呼啸有一位貌若潘安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古道热肠的侠盗,却不知道这位侠盗姓方名锐,再过两年说不定我也和老林一样咯。

阮医师啊,你不懂,出名要乘早,趁我这张脸还足够帅气的时候赶紧换个地方闯荡闯荡,整天蒙着脸大半夜地干劫富济贫的事情,这叫暴殄天物。

别说了,喝酒,喝酒。

 

阮永彬复述完方锐的话,喘了口气又瘫回椅子上,“他就是这样,半夜跑我房间里来借口说喝酒聊天,实则呢,我话都插不上几句,不是谈他自己就是谈你,最后把我珍藏的梅花酿喝了大半坛子就醉醺醺地回去了。第二天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呼啸晃来晃去,还坑了唐大当家一顿饭,第三天人就没影了。我们问起来,唐大当家只说,算啦随他去吧。”

 

林敬言叹了口气,“那你有他现在的消息吗?”

“这个……他说准备南下去杭州,”阮永彬搓了搓脸,“他还说,要是老林以后问起来,就声称前盟主叶修被他的个人魅力所折服,死不要脸厚颜无耻费尽心机把他骗去了杭州。虽然他要金盆洗手改头换面,但他依然是那个心系金陵百姓的方锐。”

说着抬眼瞧见林敬言的神色如常,便继续道,“大当家的,你看我把这些都告诉你了,再加上二当家喝了我大半坛子好酒,你看要不请我去酒楼吃顿饭补偿一下?”

 

林敬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知道你还是老样子,走吧,也算是给我自己送行。

酒足饭饱,阮永彬一抹嘴角起身,

“大当家,近来天气多变,易染风寒,我得去多置办些药材给大家备着。今日南下我就不再相送了,改日相见”

“好,就此别过,改日相见。”

阮永彬走包厢的门口,又回过头来,

“你也别怪二当家,这一年来他过得不好,大多数任务也不需要二当家出马了。我一个医师还算有点用,二当家只能天天当个闲散人看着旧人去新人来,守着这个呼啸总感觉不是滋味。”

林敬言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行礼,阮永彬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外的阳光里。

 

 

还是当年北上去霸图那样,一袭青衫,腰系宫绦,手持白玉扇,骑着一匹白龙驹,听着细碎的马蹄踏过这八年多的时光。从第一个人倒在自己的钩爪下,再到呼啸堂成立壮大,林敬言就这么在金陵的黑夜燃烧着,还把方锐忽悠过来跟他一起燃烧,烧着烧着总算从黑夜盼到了天明,烧完了自己,还跑到青州去跟着韩文清击杀海寇。

唐三打的名字埋在了金陵的黑夜,冷暗雷的名号留在了青州的沙场,所剩下的也不过是光阴流水,浮云翩迁。

 

张佳乐说,等打完这仗他要去疯一把,至于是把张新杰灌醉还是往老韩脸上涂胭脂他还没想好。但是灌酒,要用京城的女儿红,胭脂,要用百花谷中的玫瑰膏。

林敬言说你就是想去京城看看孙谷主,再回南疆看看百花谷。

这个话题最终以张佳乐无理取闹般的“你闭嘴”终结了。

 

结果是,张佳乐这会还留在霸图军营里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前后两任百花谷主,林敬言一个人先一步跑去疯狂了。

南下的路上林敬言抽空写了封信回霸图,告诉他们自己去了杭州,归期不定,霸图有需即召。

不再是唐三打,也不再是冷暗雷,往后的日子,将属于林敬言这个名字。

 

杭州街头熙熙攘攘,林敬言选了个小摊点了碗鸡汤馄饨。听见不远处买胭脂水粉的小姑娘们兴奋地嘀咕着周阁主长得真俊朗。

“为何周阁主来了杭州?”

跑腿的小二是个闲不住的,一五一十地跟林敬言讲了来龙去脉。

前盟主叶修立了新的门派兴欣,轮回阁的人想前来切磋比武,兴欣这边欣然答应,设擂台以武会友。

哪怕是不懂武学功夫的人,冲着武林第一美男周泽楷和第一美人苏沐橙的名号也要前去看个热闹。

“公子也去看看呀,难得一遇的场面,错过了多可惜。”

顺着小二指的方向没走多远就到了擂台处,林敬言来得晚,只能站在人群外围远远地瞧着。

擂台上是剑客和气功师,听招式,这剑客走的是大开大合的攻势,一招一式都带着剑气,气功师却极少硬碰硬,总是在迂回试探。

只是来看个彩头的人在台下叫嚷着让气功师别躲来躲去,大家大大方方打上一场。

“别急别急,这叫战术。”台上的气功师还有闲心跟观众叫板。

“你那叫猥琐!!!”对面的剑客又砍空了一招。

台下观众哄笑。

林敬言也跟着笑了笑,看来方锐在这里过得挺好。

 

这场比武结束,见天色也不早了,林敬言决定先找家客栈歇上一晚,明日再去叶修那登门拜访。

掌灯时,跑堂的伙计敲开了林敬言的门,

“这位客官,有人点了碗长寿面让我给您送来,您慢用。”

林敬言道了声谢,回到屋里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放下筷子说了一句,

“门没关,窗户也没关。”

 

一个黑影从窗户边一跃而下,落到林敬言面前。

“阮医师说你南下金盆洗手了,怎么还是穿着夜行服翻人窗子啊?”

那人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

“有个东西没偷着,心里总惦记。”

“嗯?”

“金陵林公子的那颗心。”

林敬言笑了,“不能白吃了你点的长寿面,那就把心给你。明天一早带我去看看杭州吧。”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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